星期一, 5月 05, 2008

念‧我的祖母

麻麻住在西環,路程非常遙遠,先坐火車至紅磡,再轉隧道巴士。當時巴士是藍色,硬座,不舒服,很易暈車。麻麻家很暗,開門有一個大神柜,鋪了綠白相間的地磚,屋的盡頭是她的房間,她的床跟我一樣的高,床附近有一個很高的柜,她常常開最高的一個柜桶,我估是她放錢包的地方。



「開門」,嗯!麻麻到了。她像一個獨行俠的前來,有時從西環,有時回鄉後來的,路程應該頗遠。她每次來總會買很多零食,新年有年糕,中秋的有月餅豬籠仔,平時也有齋雞齋鵝,而買得最多就是雲片糕了。起初我們都很愛吃雲片糕,但食太多已變成有點怕,嘻!




回鄉,麻麻拖我的手,帶我介紹給每一位鄉親,他們的反應是,噢!跟妳小時同一個餅印。我怎會似她呢?她一身黑衣,頭上頂一個大髻,滿臉鄒紋,我呢?衣服鮮艷,頭梳孖辮,笑容可愛,差太遠了。但她聽後十分開心,說她年經60年,當然高興啦!




麻麻搬到沙田了,很近我們,但她的記性差了很多,醫生證實她患了老人痴呆症,不會痊愈,只會越來越差,像有天,她一個人去了灣仔,不懂回家,最後爸媽在警署接她回去。又一次她想回鄉,幸好在羅湖關員及早發覺,否則她一個人在大陸,我們很難尋找她。




醫生說的老人痴呆症越來越嚴重,已不能自己照顧自己,必須入老人院。探望她時,她對我說:「愛女(我的阿姨),你怎會知道我住在這兒。」我想她思想已回到年輕時了。但有時她跟我說:「素珊,工作好嗎?現在做的工作是什麼呢?」當你跟她說笑時,她眼仔碌碌,又跟我們一起談天,十分活潑,不像有痴呆症。




最後的兩個月,她時常進出醫院,我們放工後趕過去探望她。她大部份時間都是迷迷糊糊的,有時候握著我們的手,有時會說一句,「來了嗎?」之後又睡著了。今年她的生日在醫院中渡過,不經不覺她已經91歲了,當我們長大一歲,她就老了一歲。醫生跟我們說要有心理準備,但我總會想她會長命百歲,不想她離開我們。




麻麻,我愛你,雖然跟你同住的日子很短,但跟你走的路很長很遠。每當你回憶年輕的歲月,會發覺妳的一位善良的女強人,你對後輩的照顧,在你記憶衰退後仍印在腦海。雖然很多人告訴我妳很惡,常常罵人,但你不曾大聲責罵我。願你離開我們後,去一個安靜平和的地方,願他日我們能夠在這地重逢,再次訴說過去。

素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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